我有一位知己,每次在她身旁的时候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,而她总是安静地听着面带微笑。我已经忘记了她的样子,忘记了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,但大概是那种温柔甜美的声音吧。
对于她,我唯一还有的印象就是她干净又柔顺的头发,一直垂到她的锁骨,还有别在她头上的紫罗兰发饰。
第一次相遇是在初一的体育课上,我因为身体原因被要求到一旁休息,那时候的我看着操场上嬉戏打闹的同学们,心情很是失落。因为家庭的原因,我的性格有些软弱,和别人讲话的时候总是说着说着就容易说不下去。遇到这种情况,我自己就会羞愧地低下头,而其他人总是带着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我。
“有够麻烦了。”、“这家伙好无聊。”、“不想和他讲话了。”之类的话我听过很多。
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伤心,但是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。
就这样,我没有朋友,或者说能够耐心听我说话的朋友不多。
带着这样的情绪,我沉浸在悲伤之中,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个女孩。
“你不去运动吗?”女孩问道。
我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,慌忙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,于是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坐在我的旁边。
她的视线似乎凝聚在操场上的一个点,手肘撑在大腿上,托着腮。
她是谁?是在跟我说话吗?我认识她吗?无数的疑问如同泉水涌出,我没有马上开口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抱着警惕的心态盯着她。
如果莫名回答她的问题,要是到时候误会了,我应该会尴尬的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。
可是……我环视了周围,在这颗大榕树的下只有我和她。我们并排坐着,她说话的声音很轻,看起来真的是在问我。
犹豫了半天,我还是缓缓开口∶“身体不好,老师叫我坐着休息。”
“是吗。”
万幸,她回答了。
我长舒了一口气,接着新的问题接踵而至,为什么这个女孩要跟我说话呢?
比起在球场上挥洒青春的男同学,我这种人看起来就很容易被归类成阴沉宅男,虽然这话从我自己的口中说出来有点不要脸,但是我自认为自己的长相不差。不过,就算如此,我也没有什么魅力能够吸引素不相识的女生主动和我打招呼。
“秋谷花火。”她接着说,摆出一副“你的名字呢?”的表情。
“夏目若水”我慢吞吞地回答。
“夏目若水。”她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,“是个很好听的名字。”
她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赞美我,又或许是因为我看着她绽开的笑颜入了神,在听到她说我的名字很好听的时候,我的心脏“噗通”地跳了一下。
在那一节体育课上我们聊了许多东西,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花火的兴趣爱好和我有着许多共同点。我们都喜欢村上春树的小说,在讲到皇后乐队的时候她会比我看上去还要兴奋,抢先说出她喜欢的曲目。她和我一样都喜欢雨天,就连喜欢的天气都如此地同步。
我们身后的大榕树在烈日的映照下在地上拉着长长的影子,我们坐在其中,就像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。
待在花火的身边,我的话匣子似乎被打开了一样,有数不清的话题想要问她。就连我都没有意识到,自己突然间变得开朗了起来,在花火的面前说话也不会口齿不清,更不会莫名其妙地就陷入沉默。
她就像是我姗姗来迟的知己一般,让我短暂地忘记时间,只沉浸在与对方聊天的喜悦之中。
以至于下课铃清脆地响起,我只能恋恋不舍地注视她挥手告别的身影。
“你是哪一个班的?之后我还能去找你吗?”我问道。
“安心吧,若水。”她回首望向我,眸色流露出一股温婉,“只要在你最需要的时候,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。”
她这样说,然后飞快跑开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。
当回过神来的时候,我摸了摸自己的唇边,感受着嘴角弯曲翘起的幅度。
我竟然在笑,距离上一次露出笑容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。
那天的晚上,我在床上辗转反则,怎么都睡不着,脑海全部都是秋谷花火的样子。我和她成为朋友了吗?应该是吧。但是她说的“只要在你最需要的时候,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”是什么意思?当时我的年纪太小,因为能够遇到与自己说上话的同伴就变得飘飘然,从而忘记了这段话的重要性。
自与花火相遇的那天以后,我就再也没有遇见她了。
我的心情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,整日阴沉沉的,不跟别人说话也没有看过其他人一眼。下课之余,我会尝试过去其他班寻找花火,然而不管找了几遍,其他班里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。我没有勇气主动找人说话,所以每次找寻无果以后,我都会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失落地回到教室。
想哭,那是我的第一反应,好不容易有能和我说上话的人,可她却好像抛弃我而去了一样。尽管我的悲伤似乎要突破了我的阈值极限,但我还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挂在眼眶。
男孩子是不能哭哭啼啼的,我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,这句话似乎真的有效果,没过多久我就没了哭泣的冲动。
我放弃了寻找秋谷花火的念头,但脑海间总是会浮现出她露出微笑的画面,也许是因为我对于她的思念让老天爷都为之动容,我很快就再次遇见了她。
第二次遇见花火的时候,是在一次放学的雨天。
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整座城市,狂风粗暴地吹着街道两旁的树叶进而发出沙沙的响声。自头顶上方坠落的细雨慢慢地变化成了大雨。我撑着雨伞,雨滴打在了伞面上就像是扩音器一般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噪音。
路过的行人匆匆经过我的身旁,我自始至终都低头看着地面,默默地凭借记忆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这是我的习惯,然而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养成这种习惯。
原本我以为会这样一直走到家的时候,便利店自动门滑动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,我抬起头,视线移动到了便利店的门口,却意外地看到花火站在门口。
她抬着头望着天空,表情看上去有些苦恼,我注意到她的两只手并没有拿任何东西,想必是因为没有伞回家。
就像是命中注定那般,她的目光突然移动到我这边,那一瞬间,她的脸上溢着笑容。
“若水!”她朝我挥手。
我连忙跑向了过去,站到了她的身前。
“为什么你在这里?”
我不知道问什么第一句会说这样的话,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抛弃了,我的声音听着有些烦躁。
“抱歉,最近都没有去找你。”她就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猫,低着头,声音也细微得听不见。
看到这么可爱的花火,我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,先前的怨气和苦闷顿时化作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没有伞吗?”我又问道。
“嗯。”她点点头。
我把雨伞向前伸了伸,面带笑容地说道∶“一起回去吧。”
“嗯!”她歪着头,唇角上扬。
我撑着伞和她一起走回街道,雨似乎下得比刚才还要大,我把伞里面的位置大部分都让给了她,自己半边身子露在外面。雨水很快就打湿了我的衬衫,我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花火,她似乎没有怎么被淋到。
和第一次见面不同,这次的气氛莫名有些尴尬,我们不再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聊着滔滔不绝地聊起兴趣爱好,我和她保持沉默,车子的鸣笛、雨水的滴答、路人的言语一时间变得格外清晰。
“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?我想找你都找不到。”
我都没有料到自己会先忍受不住寂寞率先开口,花火就像是拥有某种魔法一样,能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常规。
“抱歉,我也想过去找若水你,但是有些事情让我抽不开身。”她缓缓开口说道。
“是什么事情?”
“我不能说。”
我本无意想要打探别人的私生活,毕竟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八卦的性格。如果花火不说,那么我也不再多问。
“说起来,你家住在什么地方呢。”
到了红绿灯口,望着对面醒目的红色灯光,我才想起来要问花火这个问题。
过了一会,我依旧没有听到女孩的回答,于是扭头看向她,花火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她的双眸,我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,按理说只是说个家庭住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。
还是说她介意我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?我想应该不大可能吧,虽然我与花火才见过两次,但我相信她应该能够判断出我是好人才对。
趁我还在胡思乱想的工夫,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吹着我的肌肤,我瑟瑟发抖,感觉脸颊的皮肤就像是裂开了一样。在我分神之际,风就像是故意跟我捣蛋般,强硬地吹走了我手中的雨伞。
我连忙抬头,望着在高空飘荡的雨伞,心中惊呼。
就在离开雨伞保护的瞬间,我立刻就被这磅礴的大雨淋透了,幸运的是,我的那柄黑色雨伞最终还是落在身后的不远处。
我小跑着过去捡起雨伞,心想花火应该也被淋湿了才对,所以着急忙慌地往回跑。
可就在我回去的时候,花火已经不见了。
我找了周围,甚至附近的店铺都找了个遍,依然没有看到花火。
她就像是第一次那样,消失得无影无踪,我手里拿着雨伞,却没有想要再次撑伞的欲望,水珠顺着我的发梢流下,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街道上,不知该望向何方,周围的路人皆用怪异的眼神看向我,仿佛在说“这么大的雨明明有伞却为什么不撑伞?”。
我与花火的相遇是在初一的时候,在初三的时候,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想和花火去同一所高中。
我如此的幻想着,希望能够延续与花火之间的联系,但就在初三即将毕业之际她却人间蒸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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